第五十章

賈史氏最近很郁悶，賈代善上書請旨將爵位讓賈璉襲了就不說了，更是要在他們兩都還在的時候就安排兩房分家。雖說她為了二房多分一些財產說要跟著二房一起分出去，但做榮侯府的老太太和做白丁家的老太太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概念！

為了再給賈政多爭取一些資源，最近她可是一直在賈代善面前做小伏低。自從之前的那位國公夫人逝世後她這位國公夫人可就再沒過過這樣的日子，賈代善留在京城的時間相比較少，雖說這榮國府是由張氏打理，但她一個做兒媳婦的又怎麽可能完全不給婆婆面子。

可惜賈代善最後只是同意她的嫁妝全權由她自己處理，不用照常規兩房平分。對賈史氏來說這也算是一個勝利，雖然她的嫁妝被賈代善按照嫁妝單子整理後只有最初的那些了，但幾十年後當初的五萬嫁妝還是增值了一些。

只不過這勝利對賈史氏來說意義不大，所以她仍然因為分家而上火了。

“老太太，今兒廚房送來了新菜式蒜燒雞腿、野雞鯽魚湯和青筍炒黑木耳，您要不要用點？”賈史氏身邊第六任大丫環鴛鴦扶著老太太來到桌邊坐下，“您最近脾胃不是很好又上火，這些菜剛好。”

賈代善還在的現在，賈史氏不可能像前世那樣弄那麽多水牌點菜。一葷一素一湯，這是榮國府主子們每餐的用度，想要加菜也行，自己掏銀子。不過在張氏的打理下，賈府的下人們倒是不敢像原著裏那般，主子們想吃點東西不給打賞不給做不說，嘴裏還唧唧歪歪的對著主子們挖苦擠兌。

“還好有鴛鴦你在我身邊啊。”賈史氏伸手在鴛鴦的手背上拍了拍。對於自己身邊的得用大丫環她還是很信任的，即使實際上她信任的並不是這些丫環，而是她自己的調／教能力。

鴛鴦微微笑了一下，水蔥般的手指拿起象牙筷給賈史氏布菜：“這野雞和黑木耳都是二太太莊子那裏送來的，二太太自己也沒留多少，就先拿來孝敬老太太了。這野雞能補脾益氣，脾胃虛弱的人吃了大有益處；黑木耳益氣補血，都是老太太現在吃最合適的。這二太太對老太太就是孝順，要不是忙著搬家事宜，二太太還說要帶著元姑娘來伺候老太太用膳來著。”

喝了一口鮮美的野雞鯽魚湯，又吃下一口黑木耳，賈史氏才笑的滿臉褶子的點了點頭：“這老二家的就是孝順，所以說老太太我的選擇就不會錯。老大家的做得也很好，但比起懂事的老二，老大就只會氣我。”

鴛鴦不說話，她這敲邊鼓也不能太過了。再說賈史氏可以說大老爺不好，他們這些嚇人可不能隨便評論主子。

說起來現在榮侯府沒幾個下人願意跟著二房一起分出去，做侯府的仆人和做白丁家的仆人身份是完全不一樣的。但誰讓她老爹老娘都在王夫人院子裏做事呢，老娘更是王夫人陪房的女兒，天生就是二房的人，大太太必定不會將他們留下來。

在鴛鴦的伺候下用完午膳，賈史氏喝了盅茶就去床上躺著。她要搬走的東西都差不多整理好了，還好這次賈代善沒有像上次一樣連擺設都不許她動。雖說那時她是一時沖動說出來要跟著二房，但後來靜下來後她仔細想想這麽選擇還真沒錯。

二房因為她多得了兩層財產，全家上下更是只有她這個老太太身上有誥命，二房不對她這個老太太盡心盡力才怪了，沒見最近她的吃穿用度不少都是老二家的送來的麽。

至於榮侯府這邊，賈代善那老頭子活著的時候就算了，只要她不在了，她要榮侯府這邊做什麽，他們還能不答應？

老太太一邊捉摸一邊心滿意足的睡著了，榮僖堂後暖閣裏，張氏面色不怎麽好看，宋嬤嬤坐在她旁邊的小杌子上低著頭。

“已經都安排好了，嬤嬤？”好半晌後，張氏終於開口了。

“是的，太太可以放心。那些東西都是二太太知道對身體有好處後，特意讓她的莊子上的莊戶送來的。”宋嬤嬤知道張氏這樣安排肯定有深意，而她，只要照做就好。

“嗯，今後老太太跟二房搬出去後，也繼續這樣。”張氏疲憊的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嬤嬤，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是，奴婢告退。”宋嬤嬤起身緩緩退了出去。

看著玻璃外花已經全部雕落長出新葉的桃樹，張氏眼神迷夢。她的璉兒成長得很快，快到讓她就感到驚詫。她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別人家的孩子都是在母親的羽翼下長大，她這個母親卻是更多的被孩子保護著。

賈璉這次的安排她理解，卻始終不能坦蕩的接受。不管怎麽說賈史氏都是賈璉的祖母，他卻在私底下毫不猶豫的算計她，雖說是為了榮侯府的未來，但這樣，未免太過冷血。

張氏知道自己的手已經不再幹凈，但她永遠都做不到王夫人那樣狠辣。

“娘，在您心裏，是璉兒重要，還是祖母和您的良心更重要？”

賈璉的這句話，讓張氏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他。但這心裏的坎，卻不是那麽容易就過去的。賈史氏的身邊有王夫人的人自然也有她的人。那一沓的食譜她只知道對人體有害，詳細的卻不清楚，但最近賈史氏總是體虛上火，偶爾還會有輕微腹瀉她也是知道的。

賈史氏怎麽都上年紀了，身體看上去雖然健康但這些小病小痛多了，量變引起質變，到時候身體一下就會垮下去。至少賈璉保證了賈史氏的性命無憂，並且對她承諾若是賈史氏真有性命危機的時候他一定會出手。

這樣，就好了吧？

抉擇總是痛苦的，張氏只能虛偽的如此催眠自己。賈史氏只是會受一點罪，當初她不是也被那毒／藥給折磨得好久麽。當初賈史氏知情不報，她現在，也是一樣。吃食都是好東西，只是賈史氏自己身體受不得罷了。

六月初九，宜搬遷。

榮侯府正門大開，仆人們不時搬出大箱子放到門口的馬車上。一群人站在不遠處對著忙碌的榮侯府大門指指點點，時不時交換著信息。

一尖嘴猴腮的人聲音尖利的說道：“看到沒，前段時間的傳言都是真的，榮侯府真分家了！”

“這有什麽奇怪的，榮侯府現在的當家人可是璉二爺。政老爺是璉二爺的叔叔，他總不可能賴在侄子家不走吧。”旁邊的人不置可否的說。

“說到分家，聽聞這老國公夫人也要跟著政老爺一起走，所以老國公才將除族產和禦賜之物之外的財產一分為二平分給了兩房。”身穿青色衣服的男子打開折扇扇了兩下，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後才得意的繼續說，“我家有個下人和榮侯府的下人聯絡有親，說是連國公夫人的嫁妝也全部分給了政老爺。”

“嗬，政老爺這可真賺了！”尖嘴猴腮的那人滿臉羨慕，“雖說都是嫡子，但繼承宗祧的嫡長子可都是要占大頭的。這樣分走一半，赦老爺和璉二爺就沒點反對意見？”

拿著折扇的男子笑著說：“所以說榮國府大房境界高呢，國公夫人鬧著要跟著二房走，大房自然不能阻攔。既然二房要奉養老夫人，這財產自然就各分一半；不僅如此，大房還要每年單獨孝敬國公夫人五千兩。”

“五千兩！”旁邊有人眼熱了，“這京城周圍的良田一畝也才十一二兩吧，五千兩可以買多少地了，這大房夠闊綽的啊！”

“你該說這老太太的用度真夠高的才是，咱們一家一年用度也就兩三百兩都算多的了，你說這老太太是穿金戴銀還是吃龍肝鳳髓啊！”

周圍的人連連稱是，對著這五千兩銀子熱火朝天的議論紛紛。

而那拿著扇子的青衣人狡黠的笑了笑，快速離開了這裏。賈璉拜托他的事他可都做到了，五壇桃花釀到手。不過這高門大戶裏的日子真不好過，都是骨肉親人還得這樣算計過去算計過來，還是像他這樣游戲人間一個人吃飽全家人不餓來得好。

賈代善安排給二房的是一座五進的大宅院，離榮侯府也不算遠，就隔了五條大街三條小巷，坐馬車的話小半個時辰不到。雖說他不得已只能選擇將二房給分出去，但離榮侯府近些有什麽事也好相幫。

賈代善相信賈璉並非見死不救之人，或許他對賈政和王夫人的事會袖手旁觀。但對賈珠和賈元春，總歸還是血脈相連的堂兄弟姐妹，賈璉不會那麽狠心。

榮侯府的大門緩緩關閉，姜傑邁步來到梨香院。

“他們都走了？”老人坐在書桌後，聲音有些消沈。

“是，大太太安排了不少人跟二老爺他們過去，還有那些先行去打掃大宅院的那些下人，大太太都將他們的賣身契交給二太太了。”姜傑低頭向賈代善匯報。

“老大家的一向賢惠，我倒是不用擔心這些。”賈代善眼睛瞇了瞇，“我讓你安排的，你安排好了吧？”

“已經都安排好了，老太爺。”姜傑頭更加低垂。

賈代善這個安排在他這個心腹看來也只覺背脊生寒，只希望老太太跟著二房離開後安分點的好，要不撞上老太爺的這個安排，她可就只能說是生不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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